《春宫赐研》铭文的研读

    “春宫赐研”是一方长方形龙尾歙砚，长２１．７、宽１３．８、厚２．５厘米，它和南明隆武帝朱聿键与明末大学者曹学佺紧密相关，其中更浓缩着一段朝代急剧更迭的历史。明末朝廷衰落，民不聊生，农民起义如洪水般冲击朱明王朝，然祸不单行，随着满清铁骑破关入京，行将崩溃的朱明王朝，气数悉尽，崇祯帝魂归煤山，福王朱由崧，南京称帝，年号“弘光”（１６４４～１６４５年），虽依长江天险暂且苟延残喘，但不到一年即被清兵俘杀。

    唐亲王朱聿键（１６０２～１６４６年），是明太祖二十三子朱柽九世孙，１６４５年五月南京沦陷后，他在南逃时被总兵郑鸿逵，南安伯郑芝龙，礼部尚书黄道周等拥立于福州。初于闰六月七日称监国，廿七日称帝，改年号为隆武，改称福州为天兴府，领导抗清。其时隆武帝授曹学佺（１５７４～１６４６年）以礼部尚书官职，曹氏福建侯官人，字能始，号石仓，万历进士，曾任四川广西右参议等官职，著有《蜀中广记》《石仓诗文集》《石仓十二代诗选》等，倡导文学、戏剧、精擅草书，还是闽剧的创始人，一生才艺卓著。在此之前，曹氏因得罪魏忠贤党，被劾削职居家二十多年。作为老臣，自然临危受命。以曹氏之人品学问，隆武又加曹氏为太子太保，教谕皇太子，并赐砚一方。因皇太子所居之宫称“春宫”，这就是本文“春宫赐研”的事由。曹氏获此歙砚，倍感无上光荣，即兴做了铭文并镌刻于砚之背。

    铭文短短五十个字，十分典雅，曰：“春宫赐研铭。山名龙尾，天际翠精，睿王所珍，粹然玉成；润凝云液，秀结琼英，端溪诸石，孰敢抗衡。臣佺受赐，几席增荣。曹学佺谨识。”曹氏把这方原本皇室珍藏的砚石的高贵不凡以及自己受赐时惊喜，荣耀之态都跃然铭文之上。曹氏多才兼擅书法，论者以为其书法舂容，妥帖排奡。审视铭文书法，字体颇为超拔，有魏晋古韵，一派潇散逸致遄飞之神韵流淌于字里行间，洵是名家也。铭文是否为其亲刻，揣摩细察刻痕，刀法畅快精奥，深浅适度，在为此坚凝之石上表现出一种畅动之才情，是真性情之流露，这只有受砚之人才有切身之体味。到底是刻工精妙传达了曹氏书法神态，还是曹氏亲刻，留待后人考证。

    砚虽为隆武皇室所赐，但砚石制成年代却是有着更长的历史，从砚的形制看，应为宋代之物。砚石坚凝厚润，砚池表面有多处水浸风化痕迹，左下凸丘处，留有水流旋刷之痕。砚石表面下方由左略向右倾，依势取形，不作凿平处理，保持天然本色，正是此砚与众不同的特点，或以为制工不精整，非也，古人独具匠心，多爱其清纯天然之致。砚貯水池右上有一铁锈痕牢牢附着。

    一方砚石，融天地、人、历史、短短五十字铭文，正像秦砖汉瓦一样，凝固着特有历史。隆武抗清很快崩溃，往事俱成云烟。双手握着砚，仿佛把握住一段深沉逝去的历史。此物细润坚凝，手气在冰润的砚石上很快凝成水气，使人有心物相融之感。轻轻叩击，石质铿铿，细细俯察，龙尾石表面有着银色云彩般的纹理、品味这“天际翠精”般的云彩纹翻卷腾挪似乎是明末时代风云动荡的凝聚。摩挲冰凉沉重的砚石，其中藏有南明皇朝隆武与曹氏之精魂，令人回肠荡气。赏鉴之时，我们的精神，抑或期幻能超越时空与之对话。

    南明的弘光、隆武等皇朝风雨飘摇只是维系了短暂的岁月，留下些许的历史印痕。“春宫赐研”的存世，让人倍觉珍贵，它也印证了史籍中隆武帝授曹氏“太子太保”之事。本人史识浅陋，因由此砚而追索那段历史，衍成此文，就教专家，不妥之处望多匡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