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||||||||
|
林区长大的女孩
童年时曾是父母的骄傲
与同龄的孩子相比,80后的张爽一点不娇气,所有的家务活儿都会干,她只有一个爱好,就是喜欢“漂亮”衣服。
我是1980年在林区出生的,在林区长大,从小生活在有山有水的地方,很向往大城市的热闹与繁华。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,按理说,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是独生子女,家里人都惯得不行了。但我家不是,妈妈对我的管教十分严格。妈妈本身是个非常要强的人,她也希望我样样都行。我还记得,邻居家跟我同龄的孩子什么家务活儿都不用做,而我却从6岁开始,就被妈妈教会了倒泔水、洗衣、择菜、做饭,几乎所有的家务活儿我都会做。妈妈总说,女孩子多学点东西,将来成家了自己啥都会干,不受屈。
我天生爱美,从我懂事时候起,我就喜欢穿漂亮的衣服。我眼中的“漂亮”衣服,跟别人想的不一样,我更偏爱那些奇奇怪怪的个性服装。衣服上全是洞洞的,裤子上打几个窟窿的,牛仔衣上面全是铆钉的,这些衣服我都超爱。
可是,在妈妈眼里,这些衣服都不是正经人穿的。她喜欢我穿规规矩矩的正经衣服。我和妈妈经常因为衣服而争吵,现在想想,我爱打扮的天性以及妈妈的严格限制,跟我以后的经历是有着一定的关系的。
美发化妆手艺出众
也曾幻想披上洁白的婚纱
张爽很能吃苦,凌晨二三点钟爬起来上班,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。
初中毕业后,我考取了我们家那儿的一所职高,学习旅游专业。3年后,学校把我们分配到了外地一家国营的酒店实习。那时的我已经长到1.68米了,也算是个标准的大姑娘。妈妈总感觉一个女孩子,在酒店那种地方工作,人太杂了,不是一份正经的工作。实习了一个月后,她把我叫了回来。
回到老家待了一段时间,家人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,就又帮我找了一个地方,学习美发。我可能是对这一行特别有天赋,只用了半年的时间,我就掌握了全部的美发技术,很快出徒了。有了这门手艺,爸爸妈妈帮我张罗着开店。不久,我在离家200多公里以外的一个小镇开了一家美发店。
每天早上,我坐火车赶到那个小镇,白天忙着给顾客做头发。傍晚,正是顾客多的时候,我却必须坐火车再返回家里。我也曾经为了多赚些钱,多烫几个头,晚上在店里工作到深夜,然后就在店里睡下了。可是妈妈不放心,她说宁可少赚钱,也坚持让我傍晚关门回家。时间长了,顾客都知道我的店关门早,渐渐都不来了,美发店的生意越来越差,我就把店结束了。
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,又开始琢磨干点别的。经过朋友介绍,我应聘到一家影楼打工,开始全面地接触婚纱、摄影、化妆。在我出事儿以前,我曾经干了整整10年的影楼化妆,也给很多人拍过婚纱照。每次当我把新娘打扮得漂漂亮亮,披上洁白的婚纱,她们都惊异于我高超的化妆手艺。我也曾经幻想着,有一天能够穿上洁白的婚纱,牵着我心爱的人走进婚姻的殿堂……
在影楼工作是件很辛苦的事情,但是我却乐在其中。因为,我爱打扮,爱化妆,爱臭美,也喜欢给别人化妆和打扮。那时候,新娘点名来找我化早妆的特别多,一到休息日,我常常要凌晨2点钟赶到影楼,开始工作。虽然辛苦,但是工资挺多的,还有很多提成。我把这些钱全部用来买衣服,终于可以实现小时候的那些梦想,买了很多奇装异服。每次我走在街上,新潮的装扮常会引来很多人的目光。
给父母买了新楼
没等拿到钥匙就出事了
挣的钱多了,空闲时间也多了,张爽认识了一些不好的朋友,一步一步走上了犯罪道路。
慢慢地,我在影楼的知名度越来越高,积攒了很多人气。客人们开始互相介绍我。为了多挣钱,我开始瞒着影楼接私活儿。虽然辛苦,但是挣钱特别多。记得一次大冬天,我早上3点多从家出来,走了40多分钟,又坐了一个小时的汽车,赶到新娘家的时候,整个人都冻僵了。
我能吃苦,活儿也越来越多,就在这个时候,我认识了一些朋友。起初,只是跟着他们一起吃饭、唱歌。他们都很有钱,花钱特别大方,买起东西来毫不含糊。我很羡慕他们,想买啥买啥。2008年,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成都。在那里,他们拉着我一起贩卖毒品。
起初,我也弄不懂那些毒品都是从哪儿来的,只知道朋友给我拿了货,我只要把它们卖出去,就能得到很多钱。第一次交易成功,我一下子赚了几万元钱,那是我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!我兴奋得整夜没睡。我拿着这些钱,去买了很多很多我喜欢的衣服,这些衣服都很贵,最少的也要几千元,可我就是喜欢。
在成都贩毒的那段时间,我骗妈妈说是去大连发展了。由于我们家有亲戚在大连,妈妈总说让那位亲戚去照顾照顾我。随后,我又骗她说去了青岛,因为那里没有亲戚,她也找不到我。
现在想想,贩毒的那段日子都不知是怎么过来的。每天浑浑噩噩,睁开眼睛就是一天,只有睡着了才能安静下来。我自己不吸毒,但是收货的时候要品尝一点点。每次看到那些白花花的粉末,我总想,做完这一次就收手了,再也不做了。可是,这一行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,挣的钱太多了,我就是太想挣钱了。所以,做完了一次,我又做下一次,就这样陷了进去。
我把从上线那儿拿来的毒品,联系好买家,通过邮寄的方式从成都卖到哈尔滨。我以为,距离那么远,又是邮寄,应该没事的,就一次又一次地挺而走险。我把挣到的钱陆续寄回林区老家。我不能告诉妈妈这钱是怎么来的,怕给她一次寄钱太多了她会起疑心,我就把钱分开寄,每次寄一些。后来,我让妈妈用这些钱在老家买了一栋新楼房,房子面积挺大的,有一百多平方米吧。楼房刚刚办完手续,还没拿到进户钥匙,我就出事了。
人生不能回头
但好在可以停下脚步
张爽答应妈妈,以后会挣钱给他们再买一套大房子,只不过,下一次的钱一定会是干干净净的。
当哈尔滨的警察赶到成都抓我时,我挺平静的,内心反倒有一种解脱的感觉。终于不用活得浑浑噩噩了。随后,我被带回哈尔滨,妈妈和爸爸连夜坐火车赶来了。我至今都不敢想象,妈妈那么要强的一个人,当听说她的女儿在成都贩毒被抓时,会是怎样的心情。
为了给我请律师,爸爸妈妈把那套还没拿到钥匙的楼房卖了。案子审理结束了,我被判了15年,这个结果比我想象中的要轻一些。我想,是老天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。
进了监狱,妈妈常来看我,坐一夜的火车,就只为能跟我说说话。刚来的时候,妈妈每次都哭,哭得稀里哗啦的。我知道,她是接受不了,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,凡事都要强,怎么可能一下子接受女儿进了监狱,还是因为贩毒。慢慢地,妈妈也接受了这个现实。她有时候甚至跟我开玩笑说,这下子好了,我可以想看你时随时来看你,你有了固定的地方,不象以前,抓不着你的影儿。我也常跟我的朋友们开玩笑,说我好多年都不会搬家了,不会再漂泊了。
我的事儿老家的人都知道了,有的人当着妈妈的面儿就说,你女儿贩毒你怎么可能不知道?就在前几天,妈妈在电话里说,她一宿没睡,因为白天碰到了一个老同事,人家很同情地说,你风光了一辈子,怎么摊上了这种事儿?我想,我是真的让妈妈失望了。
进了监狱以后,警官也常跟我唠,她们说,你知道吗,你贩卖的那些毒品,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。我也常想,毒品太害人了,我走错了一步,虽然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,但是好在可以早点停下脚步,我愿意接受法律给我的惩罚。
现在,我已经适应了监狱里面的生活。我觉得这里跟我原来想象的很不一样,特别像一所学校。警官们很尊重我们,对我们特别好,我只想在这里好好改造,早点出去。
干过贩毒的人,出去以后二次犯罪的特别特别多,因为这个行业赚钱太容易了。但我不会,我想我再不可能碰毒品了。警官跟我聊天时常问我,你以后出去了想干什么。我最想开一间小服装店,很有个性的那种店,每件衣服只有一件。我曾经答应过妈妈,那套房子卖掉了,我会挣钱再买一套。只不过,下一次的钱一定是干干净净的。
狱警手记
狱警说,张爽的改造心态特别积极,参加各种活动也很努力。在女子监狱,象张爽这样的女性服刑人员有很多,她们都是花季的年龄,因走错了一步,改写了自己的一生。对于张爽的未来,狱警充满了信心。张爽总感觉监狱象一所大学,除了那铁栅栏外,让她学会了很多东西。狱警说,张爽将来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的未来,她会美发、化妆、摄影,有技术,将来好就业。狱警们希望,张爽在监狱里不仅改造了劳动技能,更改造了心灵。
(文中主人公为化名)
特别感谢黑龙江省监狱管理局、黑龙江省女子监狱对本次采访的大力支持